《毛诗正义》
作者: 孔颖达卷十一 十一之二
《我行其野》,刺宣王也。刺其不正嫁取之数而有荒政,多淫昏之俗。
[疏]《我行其野》三章,章六句。○笺“刺其”至“之俗”。○正义曰:凡嫁娶之礼,天子诸侯一娶不改。其大夫以下,其妻或死或出,容得更娶。非此亦不得更娶。此为嫁娶之数,谓礼数也。昭三年《左传》子大叔谓梁丙、张趯说朝聘之礼。张趯曰:“善哉,吾得闻此数。”是谓礼为数也。今宣王之末,妻无犯七出之罪,无故弃之更昏,王不能禁,是不能正其嫁娶之数。《大司徒》曰:“以荒政十有二,娶万民。十曰多昏。”注曰:“荒,凶年也。郑司农云:‘多昏,不备礼而娶,昏者多也。’”彼谓国家凶荒,民贫不能备礼,乃宽之,使不备礼物,而民多得昏。今宣王之时,非是凶年,亦不备礼多昏。丰年而有此俗,故刺王也。经云“求尔新特”,言其不以礼来,不肯媵。是当时不备礼而昏也。诗所述者,一人而已。但作者总一国之事而为辞,故知此不以礼昏成风俗也。
我行其野,蔽芾其樗。昏姻之故,言就尔居。樗,恶木也。笺云:樗之蔽芾始生,谓仲春之时,嫁取之月。妇之父,婿之父,相谓昏姻。言,我也。我乃以此二父之命,故我就女居。我岂其无礼来乎!责之也。○蔽,必制反,徐又方四反。芾,方味反。樗,敕书反。
尔不我畜,复我邦家。畜,养也。笺云:宣王之末,男女失道,以求外昏,弃其旧姻而相怨。
[疏]“我行”至“邦家”。○毛以为,有人言,我行適於野,采可食之菜,唯得蔽芾然樗之恶木。以兴妇人言,我嫁他族以求夫,唯得无行不信之恶夫。既得恶夫,遇己不善,乃责之言:我以我父之昏,尔父之姻,二父敕命之,故我就尔而居处为室家耳。我岂无礼而来乎!而恶我也!尔既不我畜养,今当复反我之邦家矣。与之自诀之辞。郑唯上二句记时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樗,恶木”。○正义曰:《七月》云“采荼薪樗”,唯取薪。薪,恶木也。毛以秋冬为昏,不得有记时之事。王肃云:“行遇恶木,言己適人遇恶夫也。”○笺“樗之”至“责之”。○正义曰:樗是木也,言蔽芾始生。谓叶在枝条始生,非木根始生於地也。仲春草木可采,故言仲春之时,嫁娶之月矣。“妇之父,婿之父,相谓为昏姻”,《释亲》文也。此及二章,并言昏姻,故言二父之命。卒章止有姻,唯据婿之父耳,故言“汝不思汝老父之命”。
我行其野,言采其蓫。昏姻之故,言就尔宿。蓫,恶菜也。笺云:蓫,牛蘈也,亦仲春时生,可采也。○蓫,敕六反,本又作“蓄”。“藬”,本又作“蘈”,徒雷反。
尔不我畜,言归斯复。复,反也。
[疏]笺“蓫,牛颓”。○正义曰:此《释草》无文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今人谓之羊蹄。”定本作“牛蘈”。
我行其野,言采其葍。不思旧姻,求尔新特。葍,恶菜也。新特,外昏也。笺云:葍,{艹富}也,亦仲春时生,可采也。婿之父曰姻。我采{艹富}之时,以礼来嫁女。女不思女老父之命而弃我,而求女新外昏特来之女。责之也,不以礼嫁,必无肯媵之。○葍音福。{艹富}音富。女并音汝。媵音孕,又绳证反。
成不以富,亦祗以异。祗,適也。笺云:女不以礼为室家,成事不足以得富也。女亦適以此自异於人道,言可恶也。○祗音支。恶,乌路反。
[疏]“不思”至“以异”。○正义曰:取妻者受父之命,故今引以责之。言父本命汝以我为妻,汝何不思忆旧时老父之命,反弃我而求汝新外昏特来之女也?汝如是不以礼为室家,成事不以是而得富,亦適可以此异於人耳。人悉偕老,汝独相弃,是异於人也。○传“葍,恶菜。新特,外昏”。○正义曰:陆机《疏》云:“葍,一名{艹富},幽州人谓之燕{艹富}。其根正白,可著热灰中温敢之。饥荒之岁,可蒸以御饥。”昏姻对文,则男婚女姻,散则通,故外来之妇为外昏也。○笺“不以”至“媵之”。○正义曰:此解新特之义。特谓独来夫家,由不以礼嫁,必无人肯媵送之,故独来也。礼,大夫乃一妻二妾,是有侄娣为媵,士庶人则不能备矣。此诗所述,下及庶人,本自无媵。而云无肯媵者,《释言》云:“媵,送也。”妾送嫡而行,故谓妾为媵。媵之名不专施妾,凡送女適人者,男女皆谓之媵。僖五年《左传》“晋人灭虞,执其大夫井伯,以媵秦穆姬”,史传称伊尹有莘氏之媵氏之媵臣,是送女者虽男亦名媵也。此不以礼嫁,其父母之家,男子妇女皆无肯媵之,故独来耳。非谓当有侄娣媵也。
《我行其野》三章,章六句。
《斯干》,宣王考室也。考,成也。德行国富,人民殷众,而皆佼好,骨肉和亲,宣王於是筑宫庙群寝,既成而衅之,歌《斯干》之诗以落之。此之谓成室。宗庙成,则又祭祀先祖。○佼,古卯反。衅,许斳反。落如字,始也。或作“乐”,非。
[疏]《斯干》九章,首章七句,二章、三章、四章、五章章五句,六章七句,七章五句,八章、卒章章七句。○正义曰:作《斯干》诗者,宣王考室也。考,成也。宣王既德行民富,天下和亲,乃筑庙寝成,而与群臣安燕而乐之。此之谓成室也。人之所居曰室,宫寝称室,是其正也。但君子将营宫室,宗庙为先,故郑以为亦修宗庙,室是总称,言室足以兼之。毛传不言庙。王肃云:“宣王修先祖宫室,俭而得礼。”孙毓云:“此宣王考室之诗,无作宗庙之言。”孙、王并云述毛,则毛意此篇不言庙也。筑室必先修庙,但作者言不及耳。经虽皆是考室之事,正指其文,则“乃安斯寝”是也。故笺云:“寝既成,乃铺席与群臣安燕为欢以乐之。”是考室之事也。宣王中兴,贤君其所以作者,非欲崇饰奢侈,妨害民务,国富民丰乃造之耳。故首章言天下亲富,二章乃作之,三章言作之攻坚,四章言得其形制,五章言庭室宽明,六章乃言考之也。既考之后,居而寝宿。下至九章,言其梦得吉祥,生育男女,贵为王公,庆流后裔,因考室而得然,故考室可以兼之也。○笺“考成”至“先祖”。○正义曰:“考,成”,《释诂》文。德行者,即“秩秩斯干”是也。国富者,“幽幽南山”是也。人民殷众,而皆佼好,次二句是也。骨肉和亲,既下三句是也。宣王承乱离之后,先务富民。民富情亲,乃使之筑宫庙群寝。筑作既成,其庙,则神将休焉,则以礼衅涂之。其寝,则王将居焉,设盛食燕群臣,歌《斯干》之诗以欢乐之。此之谓成室也。言成者,非直筑成而已,通谓国富民和,乐共作力,以成其事。庙则既为衅礼,使神得安焉。室则既为欢燕,使人得处焉。人神各有攸处,然后谓之为成,故言“此之谓成室”以结之。《说文》云:“衅,血祭也。”贾逵云:“杀而以血涂鼓谓之衅鼓。”则衅者,以血涂之名。《杂记下》曰:“成庙则衅之。其礼,雍人拭羊,举羊升屋,自中屋南面,刲羊血流於前,乃降。”是衅庙礼也。昭四年《左传》叔孙为孟丙作钟,“飨大夫以落之”。服虔云:“衅以豭豚为落。”则又一名落,盖谓以血浇之也。《杂记》云:“路寝成,则考之而不衅。”注云:“设盛食以落之。”即引《檀弓》“晋献文子成室,诸大夫发焉”。是乐之事。下笺亦云“安燕为欢以乐之”,是也。据经“乃安斯寝”,是考室之事,而於经无衅庙之云。郑云“而衅之”者,郑以似续妣祖,为筑宫庙,庙成必当衅。室尚燕乐,明庙衅可知也。《杂记》之文,庙成则衅,寝成则考,此序言“考室”,笺得兼云衅庙者,此考之名,取义甚广,乃国富民殷,居室安乐,皆是考义,犹《无羊》云“考牧”,非独据一燕食而已,故知考室之言,可以通衅庙也。言歌《斯干》之诗以乐之者,歌谓作此诗也。宣王成室之时,与群臣燕乐,诗人述其事以作歌,谓作此诗。《斯干》所歌,皆是当时乐事,故云“歌《斯干》之诗以乐之”,非谓当乐之时已有《斯干》可歌也。本或作“落”,以衅又名“落”,定本、《集注》皆作“落”,未知孰是。云“宗庙成,则又祭先祖”,叙“君子攸跻”之言。笺以跻谓升庙祭祀,故又言此以叙之。
秩秩斯干,幽幽南山。兴也。秩秩,流行也。干,涧也。幽幽,深远也。笺云:兴者,喻宣王之德,如涧水之源,秩秩流出,无极已也。国以饶富,民取足焉,如於深山。○秩,直乙反。涧音谏。如竹苞矣,如松茂矣。苞,本也。笺云:言时民殷众,如竹之本生矣;其佼好,又如松柏之畅茂矣。
兄及弟矣,式相好矣,无相犹矣。犹,道也。笺云:“犹”当作“瘉”。瘉,病也。言时人骨肉用是相爱好,无相诟病也。○好,呼报反。犹,毛如字。郑改作“瘉”,羊主反。诟,呼豆反。
[疏]“秩秩”至“犹矣”。○毛以为,秩秩然出无极已者,此涧水之流也。以兴施无有穷者,此宣王之德也。言王德之无穷,犹涧水流之不竭。幽幽然深远,材物丰积者,南山也。以兴货殖盈足者。王,国也。王货物丰殖,民用饶足,亦似深山之有材也。民既丰富,得以生长,故其民众多,如竹之丛生,根本之众矣。其长大又佼好,如松木之叶,常冬夏畅茂,无衰落矣。其兄与弟矣,用能相好乐矣,无相责以道矣。○郑唯无相诟病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干,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山》云:“夹水曰涧。”不训干为涧,正以秩秩宜为流貌。斯干共秩秩连文,与南山相对,故知干为涧也。《渐卦》郑注云“干,谓大水之傍,故停水处”者,彼以鸿之所居,故为旧停水处,与此异也。○笺“国以”至“深山”。○正义曰:言宣王国富民又饶足,取则有之,如於山之取材,故以喻焉。言国富者,国以民为体,正谓民间饶足,非聚财於官,民取官材也。○笺“言时民”至“茂矣”。○正义曰:以竹言苞,而松言茂,明各取一喻。以竹笋丛生而本穊,松叶隆冬而不彫,故以为喻。其实竹叶亦冬青。《礼器》曰:“如竹箭之有筠,如松柏之有心,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。”是也。○传“犹,道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犹当”至“诟脖。○正义曰:笺以“相犹”与“相好”对文,言“无相犹矣”当谓无相恶之事。若相责以道,未是伤义贼恩。虽无此事,未足多善,不当举以为咏也。《角弓》曰:“不令兄弟,交相为瘉。”则相病是兄弟之恶事。犹、瘉声相近,故知字误也。言诟骂相病害也。
似续妣祖,似,嗣也。笺云:似读如巳午之巳。巳续妣祖者,谓巳成其宫庙也。妣,先妣姜嫄也。祖,先祖也。○似,毛如字。妣,必履反。嫄,本或作“原”,音同。筑室百堵,西南其户。西乡户,南乡户也。笺云:此筑室者,谓筑燕寝也。百堵,百堵一时起也。天子之寝有左右房,西其户者,异於一房者之室户也。又云南其户者,宗庙及路寝,制如明堂,每室四户,是室一南户尔。○乡,本又作“向”,同许亮反。下同。
爰居爰处,爰笑爰语。笺云:爰,於也。於是居,於是处,於是笑,於是语。言诸寝之中,皆可安乐。○乐音洛。
[疏]“似续”至“爰语”。○毛以为,言王既能使国富和亲,则又嗣续先祖先妣之功,故筑其居室,百堵皆起,或西其户,或南其户。言路寝群室皆作之也。作之既成,乃於是居,於是处,於是笑,於是语焉。先“妣”后“祖”者,取会韵也。又以下有男女安寝之事,故兼云先妣。○郑以为,宣王既以於国门之左,在巳之地,继续立先妣姜嫄、先祖后稷以下之庙。然后乃宫内筑燕寝之室,百堵同时起之,比一房之室为西其户,比宗庙路寝是室为南其户,於是燕寝之中,居处笑语焉。燕寝言筑及百堵之户,则宗庙与明堂路寝,亦筑而同时有户制可知。宗庙言所立之地,则燕寝亦有其处,各举义韵以言耳。○笺“似读”至“先祖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似、续同义,不须重文,故似读为巳午之巳。巳与午比辰,故连言之。直读为巳,不云字误,则古者似、巳字同。“於穆不巳”,师徒异读,是字同之验也。《周礼》左宗庙,在雉门外之左,门当午地,则庙当巳地也。谓既在巳地,而续立其妣祖之庙,然后营宫室,故云谓巳成其宫庙也。君子将营宫室,宗庙为先,故知巳成其宫庙乃筑室也。知妣是先妣姜嫄者,以特牲、少牢祭祀之礼,皆以其妃配夫而食,无特立妣之庙者。《春官·大司乐职》“舞《大濩》以享先妣,舞《大武》以享先祖。”妣先於祖,用乐别祭,则周之先妣有不系於夫而特立庙矣。《閟宫》、《生民》说姜嫄生后稷以配天,为周之王业,则周之先妣特立庙者,唯姜嫄耳。此妣文亦在祖上,故知是姜嫄也。祖,先祖,不斥号谥,则后稷、文、武兼亲庙亦在其中。司乐七庙同用乐,言先祖以总之,明先祖之文兼通诸庙也。○传“西”至“乡户”。正义曰:传不言此为路寝之制,则此据天子之宫,其室非一。在北者南户,在东者西户耳。推此有东向户、北向户,故孙毓云:“犹南东其亩。”○笺“此筑”至“乡户”。正义曰:以上为立庙,故此为居室。然“似续妣祖”之言,文中不容路寝,则“筑室百堵”,路寝亦宜在焉。独言此筑室谓筑燕寝者,路寝作与燕寝同时,而制与宗庙相类。此“西南其户”,非路寝之制,故特言燕寝。其路寝,文虽不载,亦作之可知。言天子之寝有左右房者,以天子之燕寝,即诸侯之路寝。礼,诸侯之制,聘有夹室。又《士丧礼》小敛,“妇人髽於室”,而《丧大记》诸侯之礼云:“小敛,妇人髽带麻於房中。”以《士丧》男子括发在房,妇人髽於室,无西房故也。《士丧礼》妇人髽於室,在男子之西,则诸侯之礼,妇人髽於房,亦在男子之西,是有西房矣。有西房自然有东房,是诸侯路寝有左右房也。天子路寝既制如明堂,自然燕寝之制当如诸侯路寝,故知天子之燕寝有左右房也。既有左右,则室当在中,故西其户者,异於一房之室户也。大夫以下无西房,唯有一东房,故室户偏东,与房相近。此户正中比之,为西其户矣。知大夫以下止一房者,以《乡饮酒义》云:“尊於房户之间,宾主共之。”由无西房,故以房与室户之间为中也。但大夫礼直言房,不言东西,明是房无所对故也。若然,《特牲》云“豆笾鉶在东房”者,郑注云:“谓房中之东,当夹北,非对西户也。”《乡饮酒记》云:“荐出自左房。”《乡射记》云“出自东房”者,以《记》人以房居东在左,因言之。《记》非经,无义例也。又解南其户者,宗庙及路寝制如明堂,每室四户,是燕寝之室,独一南户耳,故言西其户也。知宗庙及路寝制如明堂者,《明堂位》曰:“太庙,天子明堂。”又《月令》说明堂,而季夏云:“天子居明堂太庙。”以明堂制与庙同,故以太庙同名其中室,是宗庙制如明堂也。又宗庙象生时之居室,是似路寝矣,故路寝亦制如明堂也。又《匠人》云:“夏后氏世室,殷人重屋,周人明堂。”注云:“世室,宗庙也。”重屋者,王宫正室,若大寝也。明堂者,明政教之堂也。此三者不同,而三代各举其一,是欲互以相通,故郑云:“此三者,或举宗庙,或举王寝,或举明堂,互言之,以明其同制。”是宗庙及路寝制如明堂也。彼三者并陈,此言如明堂者,以周制举明堂为文,故以宗庙及路寝制如之也。彼文说世室曰“五室四傍两夹窗”。注云:“窗,助户为明也。”每室四户八窗,以言四傍,是四方傍开。又云“两夹窗”,是一户两窗夹之。以此知每室四户也。宣王都在镐京,此考室当是西都宫室。《顾命》说成王崩,陈器物於路寝,云:“胤之舞衣、大贝、鼖鼓在西房。兑之戈、和之弓、垂之竹矢在东房。”若路寝制如明堂,则五室皆在四角与中央,而得左右房者,《郑志》答赵商云:“成王崩之时,在西都。文王迁丰,作灵台、辟雍而已,其馀犹诸侯制度。故丧礼设衣物之处,寝有夹室与东西房也。周公摄政,致太平,制礼作乐,乃立明堂於王城。”如郑此言,则西都宗庙路寝依先王制,不似明堂。此言如明堂者,《郑志》答张逸云:“周公制礼土中,《洛诰》‘王入太室祼’,是也。《顾命》成王崩於镐京,承先王宫室耳。宣王承乱,未必如周公之制。”以此二答言之,则郑意以文王未作明堂,其庙寝如诸侯制度。乃周公制礼,建国土中,以洛邑为正都。其明堂庙寝,天子制度,皆在王城为之。其镐京则别都耳。先主之宫室尚新,周公不复改作,故成王之崩,有二房之位,由承先王之室故耳。及厉王之乱,宫室毁坏,先王作者,无复可因。宣王别更修造,自然依天子之法,不复作诸侯之制,故知宣王虽在西都,其宗庙路寝皆制如明堂,不复如诸侯也。若然,明堂,周公所制,武王时未有也。《乐记》说武王祀乎明堂者,彼注云“文王之庙为明堂制”。知者,以武王既伐纣为天子,文王又已称王,武王不得以诸侯之制为父庙,故知为明堂制也。○笺“於是”至“安乐”。○正义曰:居、处义同。以寝非一,散言之耳。此文虽承燕寝之下,理亦兼有路寝。《周礼》注云:“王路寝一,小寝五。”下云:“后六宫。”此文亦可兼之,故云“诸寝之中,皆可安乐”。
约之阁阁,椓之橐橐。约,束也。阁阁,犹历历也。橐橐,用力也。笺云:约谓缩板也。椓谓?土也。○阁音各。椓,陟角反。橐音托,本或作“析”。缩,所六反。?,吕忱丈牛反,沈吕菊反,《说文》音敕周反,“引也。从手,留声”。
风雨攸除,鸟鼠攸去,君子攸芋。芋,大也。笺云:芋当作“幠”。幠,覆也。寝庙既成,其墙屋弘杀,则风雨之所除也。其坚致,则鸟鼠之所去也。其堂堂相称,则君子之所覆盖。○除,直虑反,去也。芋,毛香于反,郑火吴反,或作“吁”。杀,所界反。致,直置反,本亦作“緻”同。称,尺证反。
[疏]“约之”至“攸芋”。○毛以为,王本作群寝之时,以绳约缩之,绳在板上历历然均。谓绳均板直,则墙端正也。既投土於板,以杵椓筑之,皆橐橐然用力。勤力而筑,则墙牢固也。至若王寝既成,其墙屋弘杀,则风雨之所除。其筑作坚緻,则鸟鼠之所去。君子於是居中,所以自光大也。○郑以为,总宫庙群寝,下句“君子之所覆盖”为异。○笺“约谓”至“?土”。○正义曰:《绵》云“缩板以载”,是郑所据也。缩约皆谓以绳缠束之,若今之墙衽也。此“椓之橐橐”,犹《绵》云“筑之登登”,故传皆以为用力如椓杙之椓,正谓以杵筑之也。言椓谓?土者,取壤土投之板中,?使平均,然后椓之也。?者,以手平物之名,故字从手。○传“芋,大”。○正义曰:孙毓云:“宫室既成,君子处之,所以为自光大。”○笺“芋当”至“覆盖”。○正义曰:芋作当“幠”,读如乱。如此,幠以声相近,故误耳。“幠,覆也”,郑以义言之。《尔雅》无此训也。以下“攸跻”为君子所升,“攸宁”为君子所安,则知此为君子所覆,故云“其堂堂相称,则君子之所覆盖”,故反以类上,去鸟鼠,除风雨,文势同也。
如跂斯翼,如人之跂竦翼尔。○跂音企。竦,粟勇反。如矢斯棘,如鸟斯革。棘,棱廉也。革,翼也。笺云:棘,戟也,如人挟弓矢戟其肘,如鸟夏暑希革张其翼时。○棘,居力反,《韩诗》作“朸”。朸,隅也,旅即反。革如字,《韩诗》作“<革羽>”,云:“翅也。”棱,力登反。挟,子沓反,又子协反,又音协。肘,张九反。
如翚斯飞,君子攸跻。跻,升也。笺云:伊洛而南,素质,五色皆备成章,曰翚。此章四如者,皆谓廉隅之正,形貌之显也。翚者,鸟之奇异者也,故以成之焉。此章主於宗庙,君子所升,祭祀之时。○翚者辉,雉名,《说文》云:“大飞也。”跻,子西反。
[疏]“如跂”至“攸跻”。○毛以为,言宫室之制,如人跂足竦此臂翼然,如矢之镞有此棱廉然,如鸟之舒此革翼然,如翚之此奋飞然。宫室如此之美,君子所以升处也。矢、鸟、翚指形言之。如跂不言人者,义取於跂,言跂则人可知也。又人手似鸟翼,以为韵。言跂翼,则如人弭手直立,以喻屋壁之上下正直也。言如矢棱廉,以喻四隅廉正也。其斯革、斯飞,言檐阿之势似鸟飞也。翼言其体,飞象其势,各取喻也。○郑以此章论宗庙,“如矢斯棘”,如人挟弓矢戟其肘,亦喻之棱廉;“君子攸跻”,言升祭,为异耳。○传“棘,棱廉”。○正义曰:言棱廉,则指矢镞之角为棘焉。盖古有此名。○笺“棘戟”至“翼时”。○正义曰:古语谓棘为戟,故《明堂位》曰:“越棘大弓。”隐十一年《左传》曰:“子都拔棘。”皆戟也。言如人挟弓矢戟其肘者,谓射者左手弣弓,而右手弯之,则戟其肘,谓右手之肘,亦喻室之外廉隅也。如鸟夏暑又布革张其翼者,《尧典》曰:“仲夏,鸟兽希革。”注云:“夏时,鸟兽毛疏皮见。”则言革者,谓夏暑毛希,皮革露见。於此之时,必舒其羽翼,故不言翼而言革,解其言革之本意。○传“跻,升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孙毓云:“君子之所升处。”○笺“伊洛”至“之时”。○正义曰:“伊洛而南,素质,五色皆备成章,曰翚”,《释鸟》文。李巡曰:“素质,五采备具,文章鲜明。”雉白质,五色为文。鸟如此色者希,故云“鸟之奇异者,故以成之”,解比象既多,最后言翚意也。下云“君子攸宁”,是寝息其中。此言“攸跻”,则是君子升下登上之辞。王所尊者,唯宗庙耳,故知此章主宗庙,言祭祀之时,下章主寝室,言燕息之时。
殖殖其庭,有觉其楹。殖殖,言平正也。有觉,言高大也。笺云:觉,直也。○殖,市力反。哙哙其正,哕哕其冥,正,长也。冥,幼也。笺云:哙哙,犹快快也。正,昼也。哕哕,犹煟煟也。冥,夜也。言居之昼日则快快然,夜则煟煟然,皆宽明之貌。○哙音快。正音政。哕,呼会反。冥,毛莫形反,郑莫定反。长,王丁丈反,崔直良反。幼,王如字,本或作“窈”,崔音杳。煟音谓,吕忱云:“火光貌。”
君子攸宁。笺云:此章主於寝,君子所安,燕息之时。
[疏]“殖殖”至“攸宁”。○毛以为,殖殖然平正者,其宫寝之前庭也。有觉然高大者,其宫寝之楹柱也。言宫寝庭既平正,楹又高大,宣王之所与翔列聚集於此者,皆是让德有礼之士。哙哙然宽博,其群臣之长者。哕哕然闲习,其群臣之幼者。长幼有礼,君子所以安也。○郑以为,言寝室殖殖然其庭平正,有调直者其楹柱。庭平柱直,处所宽明矣。快快然其昼日居之也,煟煟然其夜冥居之也。院宽室明,昼夜俱快,君子之所安息也。○传“有觉,言高大”。○笺“觉,直”。○正义曰:觉之为训,为大为直,故《礼记》注云:“觉,大也,直也。”传以屋之为美,在於高大,笺以柱之为善,贵於调直,故异训也。○传“正,长。冥,幼”。○正义曰:“正,长”,《释诂》文。“冥,幼”,《释言》文。王肃云:“宣王之臣,长者宽博哙哙然,少者闲习哕哕然。夫其所与翔於平正之庭,列於高大之楹,皆少长让德有礼之士,所以安也。”传意或然。而本或作“冥,窈”者,《尔雅》亦或作窈。孙炎曰:“冥,深闇之窈也。”某氏曰:“《诗》云:‘哕哕其冥。’”为冥窈於义实安,但於“正,长”之义不允,故据王注为毛说。冥所以得为幼者,郭璞曰“幼稚者冥昧”也。○笺“哙哙”至“之貌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此说宫室之形状,庭楹之平直,不得有长幼之义,故以正为昼,冥为夜,快快、煟煟为室宫宽明之貌。
下莞上簟,乃安斯寝。笺云:莞,小蒲之席也。竹苇曰簦寝既成,乃铺席与群臣安燕为欢以落之。○莞音官,徐又九完反,草丛生水中,茎圆,江南以为席,形似小蒲而实非也。铺,普吴反,又音敷。乐音洛,本亦作“落”。乃寝乃兴,乃占我梦。言善之应人也。笺云:兴,夙兴也。有善梦则占之。○应,应对之应。
吉梦维何?维熊维罴,维虺维蛇。笺云:熊罴之兽,虺蛇之虫,此四者,梦之吉祥也。○熊,回弓反。罴,彼宜反。虺,许鬼反。蛇,市奢反。
[疏]“下莞”至“维蛇”。○正义曰:宣王命人下铺莞蒲,上施簟席,乃与群臣安燕为欢乐於此寝室之中。欢乐已讫,乃於其中寝寐焉。至晨乃兴起焉。於寐时有梦,乃占我所梦之事。其吉梦维何事乎?维梦见熊罴与虺蛇耳。言乃占我梦者,王自言已梦,命人占之。下云“大人占之”,乃是他人为王占梦也。言吉梦者,当时未有吉凶,据后占之为吉,故探言焉。此“乃安斯寝”之下无传,毛氏为燕以否,未可明也。○笺“莞小蒲”至“落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草》云:“莞,苻蓠。”某氏曰:“《本草》云:‘白蒲一名苻蓠,楚谓之莞蒲。’”郭璞曰:“今西方人呼蒲为莞蒲。今江东谓之苻蓠,西方亦名蒲,用为席。”言小蒲者,以莞、蒲一草之名,而司几筵有莞筵、蒲筵,则有大小,为席精粗,故得为两种席也。知莞用小蒲者,以《司几筵》设席,皆粗者在下,美者在上。其职云:“诸侯祭祀之席,蒲筵缋纯,加莞席纷纯。”以莞加蒲,明莞细而用小蒲,故知“莞,小蒲之席”也。竹苇曰簟者,以常铺在上,宜用坚物,故知竹簟也。且《诗》每云簟茀用为车蔽,是竹簟可知。以此考室之诗,室之初成,当有燕乐,故为寝室既成,铺席与群臣安燕为欢以乐之也。定本作“落”。此下莞上簟,虽是与群臣燕乐之席,其室内寝卧衽席亦当然也。《士丧礼》者,士礼也,云“下莞上簟,衽如初”,则平常皆莞簟也。其寝卧之席,自天子以下,宜莞簟同。○传“言善之应人”。○正义曰:梦者,应人之物,善恶皆然。此据下文言吉梦,故云“善之应人”也。故《占梦》云:“献吉梦於王。”又曰:“乃舍萌于四方,以赠恶梦。”是梦有善恶也。○笺“熊罴”至“吉祥”。○正义曰:以熊罴四足而毛,谓之兽。虺蛇无足之物,故谓之虫也。生男女之征,故四者梦之吉祥。《释兽》云:“罴如熊,黄白文。”舍人曰:“罴如熊,色黄白也。”郭璞曰:“似熊而长头高脚,猛憨多力,能拔树木。关西呼曰貑罴。”《释鱼》云:“蝮虺,博三寸,首大如擘。”舍人曰:“蝮,一名虺。江淮以南曰蝮,江淮以北曰虺。”孙炎曰:“江淮以南谓虺为蝮,广三寸,头如拇指,有牙,最毒。”郭璞曰:“此自一种蛇,人自名为蝮虺。今蛇细颈大头,色如艾,绶文,文间有毛,似猪鬛。鼻上有钭。大者长七八尺。一名反鼻,如虺类。足以明此自一种蛇。”如郭意,此蛇人自名蝮虺,非南北之异。蛇实是虫,以有鳞,故在《释鱼》,且鱼亦虫之属也。
大人占之:“维熊维罴,男子之祥;维虺维蛇,女子之祥。”笺云:大人占之,谓以圣人占梦之法占之也。熊罴在山,阳之祥也,故为生男。虺蛇穴处,阴之祥也,故为生女。○大音泰。后“大人”同。
[疏]笺“大人”至“生女”。○正义曰:以占梦之官,中士耳,而言大人占之,明其法天人所为,故云“圣人占梦之法占之”。圣人有法解则占之,故《左传》文公之梦,子犯占之;简子之梦,问诸史墨,不必要占梦之官乃得占也。此及《无羊》皆云“大人占之”,则占梦者,圣人之法。《正月》云:“召彼故老,讯之占梦。”讥之者,以王不尚道德,专信征祥,侮慢故老,故刺之。不谓梦不当占也。熊罴大较是山兽,亦居泽在穴,故《韩奕》云:“川泽訏訏,有熊有罴。”《秋官·穴氏》注云:“熊罴之属,冬藏者也。烧其所食之物於穴外,以诱出之。”是也。
乃生男子,载寝之床,载衣之裳,载弄之璋。半珪曰璋。裳,下之饰也。璋,臣之职也。笺云:男子生而卧於床,尊之也。裳,昼日衣也。衣以裳者,明当主於外事也。玩以璋者,欲其比德焉。正以璋者,明成之有渐。○衣,於既反。注“衣以裳”、下“衣之裼”同。璋音章。
其泣喤喤,朱芾斯皇,室家君王。笺云:皇犹煌煌也。芾者,天子纯朱,诸侯黄朱。室家,一家之内。宣王将生之子,或且为诸侯,或且为天子,皆将佩朱芾煌煌然。○喤音熿,华彭反,沈又呼彭反,声也。芾音弗。煌音皇。
[疏]“乃生”至“君王”。○毛以为,王前梦熊罴,果有效验,乃生男子矣。生讫,则寝卧之於床,尊之。又则衣著之以裳,玩弄之以璋也。裳明习为卑下,璋见效奉臣职。时已其泣声太煌煌然,至其长大,皆佩朱芾。於此煌煌然,由王家室之内,或为诸侯之君,或为天子之王,故皆佩朱芾也。○郑唯“裳为主外事”,“璋比德之有渐”。馀同。○传“半圭”至“之职”。○正义曰:知“璋,半圭”者,《典瑞》云:“四圭有邸以祀天。两圭有邸以祀地。圭璧以祀日月。璋邸射以祀山川。”从上而下,递减其半,故知“半圭曰璋”。“裳,下之饰”,《易·文言》文也。裳为下饰,以璋配裳,故知见臣之职也。宣王子孙当为君,而言臣下者,王肃云:“言无生而贵之也。明欲为君父,当先知为臣子也。”璋而得为臣职者,王肃云:“群臣之从王行礼者奉璋。”又《棫朴》曰:“奉璋峨峨,髦士攸宜。”是也。○笺“男子”至“有渐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下章与此相对。以下女子寝之地,明男子生而卧之床,尊之也。以下“载衣之裼”,裼是夜卧之衣,故云“裳,昼日衣”也。一昼一夜,明取内外为义,故知男子衣以裳,明当主外事;女子衣以裼,明当主内事也。女子弄之瓦,瓦,纺塼也,以女子之所有事;明玩以璋者,亦男子之所有事。君子於玉比德焉,故知以璋欲其比德也。玉不用圭而以璋者,明成人之有渐。璋是圭之半,故言渐也。下句乃言“其泣喤喤”,则此所陈,皆在孩幼。《礼记》郑注云:“人始生在地,男子已寝之床。”又非始生也。盖圣人因事记义。子之初生,暂行此礼,不知生经几日而为之也。何则?女子不可恒寝於地竟无裳,男子亦不容无褓,且甫言其泣,则未能自弄璋,明暂时示男女之别耳。○笺“芾者”至“黄朱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经言“室家君王”,则有诸侯与天子而同言朱芾,故云“天子纯朱,诸侯黄朱”也。芾从裳色,祭时服纁裳,故芾用朱赤。但芾所以明尊卑,虽同色而有差降。《乾凿度》以为,天子之朝朱芾,诸侯之朝赤芾,朱深於赤,故《困封》注云“朱深云赤”是矣。此论诸侯,则王子或封畿内,或以功德外封,皆为诸侯也。而文同朱芾,明对文则朱赤深浅有异,散之则皆谓之朱。故天子纯朱,明其深也;诸侯黄朱,明其浅也。举其大色,皆得为朱芾也。
乃生女子,载寝之地,载衣之裼,载弄之瓦。犭军,褓也。瓦,纺塼也。笺云:卧於地,卑之也。褓,夜衣也。明当主於内事。纺塼,习其一有所事也。○裼,他计反,《韩诗》作“褅”,音同。褓音保。齐人名小儿被为褅。纺,芳罔反。塼音专,本又作“专”。
无非无仪,唯酒食是议,无父母诒罹。妇人质无威仪也。罹,忧也。笺云:仪,善也。妇人无所专於家事,有非非妇人也,有善亦非妇人也。妇人之事,惟议酒食尔,无遗父母之忧。○诒,本又作“贻”,以之反,遗也。罹,本又作“离”,力驰反。遗,唯季反。
[疏]“乃生女”至“诒罹”。○毛以为,前梦虺蛇,今乃生女子矣。生讫,则寝卧之於地以卑之,则又衣著之以褓衣,则玩弄之以纺塼,习其所有事也。此女子至其长大,为行谨慎,无所非法,质少文饰,又无威仪,唯酒事。於是乃谋议之,无於父母而遗之以忧也。若妇礼不谨,为夫所出,是遗父母以忧。言能恭谨,不遗父母忧也。○郑唯以仪为善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裼,褓也。瓦,纺塼”。○正义曰:《书传》说成王之幼云:“在襁褓,褓,缚儿被也。”故笺以为夜衣。以璋是全器,则瓦非瓦砾而已,故云“瓦,纺塼”。妇人所用瓦唯纺塼而已,故知也。毛以裳为下饰,则褓不必主内事。侯苞云:“示之方也。”明褓制方令女子方正事人之义。○传“妇人质”无“威仪”。○正义曰:以妇人少所交接,故云“质无威仪”,谓无如丈夫折旋揖让棣棣之多。其妇容之仪则有之矣,故《东山》曰“九十其仪”,言多仪也。○笺“仪善”至“非妇人”。○正义曰:“仪,善”,《释诂》文也。言有非有善,皆非妇人之事者,妇人,从人者也。家事统於尊,善恶非妇人之所有耳。不谓妇人之行无善恶也。
《斯干》九章,四章章七句,五章章五句。
《无羊》,宣王考牧也。厉王之时,牧人之职废。宣王始兴而复之,至此而成,谓复先王牛羊之数。
[疏]《无羊》四章,章八句。○正义曰:作《无羊》诗者,言宣王考牧也。谓宣王之时,牧人称职,牛羊复先王之数,牧事有成,故言考牧也。经四章,言牛羊得所,牧人善牧,又以吉梦献王,国家将有休庆,皆考牧之事也。○笺“厉王”至“之数”。○正义曰:此美其新成,则往前尝废,故本厉王之时。今宣王始兴而复之,选牧官得人,牛羊蕃息,至此而牧事成功,故谓之考牧。又解成者,正谓复先王牛羊之数也。言至此而成者,初立牧官,数未即复,至此作诗之时而成也。王者牛羊之数,经典无文,亦应有其大数。今言考牧,故知复之也。《周礼》有牧人下士六人,府一人,史二人,徒六十人。又有牛人、羊人、犬人、(又鸟)人,唯无豕人。郑以为,豕属司空,《冬官》亡,故不见。《夏官》又有牧师,主养马。此宣王所考,则应六畜皆备。此独言牧人者,《牧人·注》云“牧人,养牲於野田者”。其职曰:“掌牧六牲而阜蕃其物。”则六畜皆牧人主养,其馀牛人、羊人之徒,各掌其事,以供官之所须,则取於牧人,非放牧者也。《羊人职》曰:“若牧人无牲,则受布於司马,买牲而供之。”是取於牧人之事也。唯马是国之大用,特立牧师、圉人,使别掌之。则盖拟驾用者属牧师,令生息者属牧人,故牧人有六牲。郑云:“六牲,谓牛、马、羊、豕、犬、(又鸟)。”是牧人亦养马也。此诗主美放牧之事,经有“牧人乃梦”,故唯言牧人也。牧人六畜皆牧,此诗唯言牛羊者,经称“尔牲则具”,主以祭祀为重,马则祭之所用者,少豕犬(又鸟)则比牛羊为卑,故特举牛羊,以为美也。
谁谓尔无羊?三百维群。谁谓尔无牛?九十其犉。黄牛黑唇曰犉。笺云:尔,女也。女,宣王也。宣王复古之牧法,汲汲於其数,故歌此诗以解之也。谁谓女无羊?今乃三百头为一群。谁谓女无牛?今乃犉者九十头。言其多矣,足如古也。○犉,本又作“”,而纯反。尔羊来思,其角濈濈。聚其角而息濈濈然。笺云:言此者,美畜产得其所。○濈,本又作“<角咠>”,亦作“戢”,庄立反。畜,许又反。
尔牛来思,其耳湿湿。呞而动,其耳湿湿然。○湿,始立反,又尸立反,又处立反。呞,本又作“<齿司>”,亦作“齝”,丑之反,一音初之反,郭注《尔雅》云:“食已,复出嚼之也。今江东呼齝为齥,音漏,洩也。”
[疏]传“黄牛黑唇曰犉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畜》云:“黑唇曰犉。”传言黄牛者,以言黑唇,明不与深色同。而牛之黄者众,故知是黄牛也。某氏亦曰:“黄牛黑唇曰犉。”○笺“女宣王”至“如古”。○正义曰:以“谁谓”是发问之辞。“三百维群”,“九十其犉”,是报答之语,故知宣王汲汲於其数。诗人歌此以解之也。羊三百头为群,故一群有三百,不知其群之有多少也。犉者九十头,直知犉者有九十,亦不知其不犉者之数也。以一群三百,直犉者九十,则羊多牛众,故云足如古之法也。
或降于阿,或饮于池,或寝或讹。讹,动也。笺云:言此者,美其无所惊畏也。○讹,五戈反,又五何反,《韩诗》作“譌”。譌,觉也。尔牧来思,何蓑何笠,或负其餱。何,揭也。蓑所以备雨,笠所以御暑。笺云:言此者,美牧人寒暑饮食有备。○何,何可反,又音河。下及注同。蓑,素戈反,草衣也。笠音立。餱音侯。揭音竭,又其谒反。
三十维物,尔牲则具。异毛色者三十也。笺云:牛羊之色异者三十,则女之祭祀,索则有之。○索,色白反。
[疏]传“蓑所以”至“御暑”。○正义曰:蓑唯备雨之物,笠则元以御暑,兼可御雨,故《良耜》传曰:“笠所以御暑雨也。”《既夕礼》亦有蓑笠,注俱以为御雨。不以笠御暑者,以彼蓑笠同瑽车所载。槁车,潦车也,为雨而设,故不同也。○传“异毛色者三十”。○正义曰:经言“三十维物”,则每色之物皆有三十,谓青赤黄白黑,毛色别异者各三十也。祭祀之牲,当用五方之色,故笺云:“汝之祭祀,索则有之。”
尔牧来思,以薪以蒸,以雌以雄。笺云:此言牧人有馀力,则取薪蒸、搏禽兽以来归也。粗曰薪,细曰蒸。○蒸,之烝反。搏音博。下同。亦作“捕”,音步。尔羊来思,矜矜兢兢,不骞不崩。矜矜兢兢,以言坚彊也。骞,亏也。崩,群疾也。○兢,其冰反。骞,起虔反。
麾之以肱,毕来既升。肱,臂也。升,升入牢也。笺云:此言扰驯从人意也。○麾,毁皮反。肱,古弘反。驯音巡,又常遵反。
[疏]传“骞,亏”。○正义曰:定本亦然。《集注》“亏”作“曜”。
牧人乃梦,众维鱼矣,旐维旟矣。笺云:牧人乃梦见人众相与捕鱼,又梦见旐与旟。占梦之官得而献之於宣王,将以占国事也。○旐音兆。旟音馀。大人占之:“众维鱼矣,实维丰年;阴阳和则鱼众多矣。笺云:鱼者,庶人之所以养也。今人众相与捕鱼,则是岁熟相供养之祥也。《易·中孚卦》曰:“豚鱼吉。”○养,羊亮反。下同。供,九用反。
旐维旟矣,室家溱溱。”溱溱,众也。旐旟所以聚众也。笺云:溱溱,子孙众多也。○溱,侧巾反。
[疏]“牧人”至“溱溱”。○正义曰:牧人所牧既服,乃复为王兴梦。梦见众人维相与捕鱼矣,又梦见旐维旟矣。牧人既为此梦,以告占梦之官,占梦之官又献之於王。王乃令以大夫占梦之法占之。梦见众维鱼矣者,“实维丰年”,是岁熟相供养之祥。梦见旐维旟矣者,“室家溱溱”,是男女众多之象。岁熟民滋,是国之休庆也。○笺“牧人”至“国事”。○正义曰:知者,以下云“大人占之”,是王使占之,明有所由,得达於王。梦事,梦官所掌,明本牧人既作此梦,不知吉凶,以问占梦之官。占梦知其为国之祥,故献之也。《占梦职》曰:“岁终献吉梦於王。王拜受之。”彼所献者,谓天下臣民有为国梦者,其官得而献之,非占梦之官身自梦也,故知此以占梦之官得而献之。所梦是年丰岁熟民众之祥,故知以占国事。○传“阴阳”至“众多”。○正义曰:以《鱼丽》之义言之,太平而万物盛多,故知阴阳和。经言“众维鱼矣”,乃谓捕鱼者多。传云鱼多者,言由鱼多,故捕者众,解人共捕之意。○笺“鱼者”至“豚鱼吉”。○正义曰:鱼者,庶民之所以养者,以庶民不得杀犬豕,维捕鱼以食之,是所以养也。岁穀不熟,则无以相养。会众人相与捕鱼,则是岁熟相供养之祥。引《易·中孚卦》曰“豚鱼吉”者,《孟子》曰:“七十者可以食(又鸟)豚。”豚鱼俱是养老之物,故引之以证鱼可供养也。彼注云:“三辰在亥,亥为豕,爻失正,故变而从小,名言豚耳。四辰在丑,丑为鳖蟹。鳖蟹,鱼之微者,爻得正,故变而从大,名言鱼耳。三体兑,兑为泽,四、上值天渊,二、五皆坎爻,坎为水,二侵泽,则豚利五,亦以水灌渊则鱼利。豚鱼以喻小民也,而为明君贤臣恩意所供养,故吉。”如彼注意,以豚鱼喻小民,与此乖者,以《彖》云“豚鱼吉”,信及豚鱼,喻则泽及民。观《彖》为说,此则断章取义,故不同也。
《无羊》四章,章八句。
《鸿雁之什》十篇,三十二章,二百三十句。